影評《TENET 天能》:如果早已命定那我們到底在爭取甚麼

(警告:以下內容可能含有劇透)

諾蘭的新電影天能(Tenet)一上映後馬上轟動全城，以往諾蘭的電影都圍繞哲學及社會學的概念，探索時間與記憶。他善用使用剪接技巧突顯時空變化，以非線性甚至是以倒敘剪接來敘事。若想看以剪接來呈現時間交錯，諾蘭手下有經典電影記憶拼圖(Memento) ，而這次的天能則是運用剪接來呈現時間逆行的故事。

網上已經有不少評論和分析解說整個故事的脈絡(故事的時間線可以參考Reddit網友CookPete製作的圖表https://www.reddit.com/r/tenet/comments/ii38sl/tenet_character_timeline_my_first_attempt_to_map/)，所以在這次的影評中，阿鋒想和大家討論天能中時間逆行所引出的哲學概念--決定論，同時提出問題「如果早已命定那我們到底在爭取甚麼？」。

故事大綱

主角參與中情報局的行動，在烏克蘭基輔國家歌劇院保護一位神秘人士並取得機密儀器。在任務中，主角受到酷刑威脅他必須透露機密情報。然而，主角選擇咬下自殺藥丸也不願交出情報。醒來後，主角發現這顆藥只是對他忠誠度的考驗。隨後被招募入一個神秘組織「TENET」執行任務並拯救世界。

主角按照「TENET」提供信息下來到了實驗室，實驗室的女科學家向主角展示未來開發的一種技術，該技術可使物體的熵反轉並隨時間逆向移動。主角嘗試到用一把可逆行槍支射擊，發現槍支不是能發射子彈而是回收子彈，女科學家告訴主角，未來的人正在傳送這些逆行物件到現代，而這些逆行的物件正正是他任務的關鍵。

祖父悖論與平行時空

*Le Voyageur Imprudent, written by René Barjavel*

在討論天能中的決定論之前，我們先要了解到電影中出現的關鍵字 — 「祖父悖論」，因為這些問題的出現是源自返回過去的基礎下提問。「祖父悖論」這個概念最先由法國科幻小說作家赫內．巴赫札維勒(René Barjavel)在他1943年的小說《不小心的旅游者》（Le Voyageur Imprudent）中提出:

假設時間旅行（回到過去）是可能的話，則時間旅行者能夠回到年輕祖父的時空，並將之殺死。但如果時間旅行者的祖父被殺，就不會認識到祖母，那麼時間旅行者的父母也不會出生，繼而時間旅行者也不會出世。然而，如果時間旅行者沒有出生，他亦不可能存在並回到過去殺死祖父。[1]

要回答這個問題，除了時間旅行者注定不能殺死年輕祖父的解釋外，就是以「平行時空」的假說來解答這個悖論，我們的世界在宇宙中還有許多相似的世界，既然存在時間旅行者回到年輕祖父的時空，並將祖父殺死的宇宙；亦存在時間旅行者沒能將年輕祖父殺死的宇宙。所以即使時間旅行者殺死了祖父也只是代表時間旅行者來到祖父在未來不存在的宇宙，避免出現時間旅行者既能出現又不能出現的窘境。

然而當尼爾（Neil）和主角談到逆行時間的原理時，則表示未能知道是否有平行時空的出現，亦不清楚如果時間旅行者殺了祖父後會否消失。但他們都堅信又或者不得不信殺了祖父（即主角所在的時間線）後他們依然繼續能安然無恙，原因是未來人所在的地球已被祖父們破壞，生存環境非常惡劣，所以才不得不把主意動到祖父們身上。

決定論 — 如果早已命定那我們到底在爭取甚麼?

(警告:以下內容可能含有劇透)

在天能的設定中，未來有一個女科學家出現，她發明了一部可以逆轉「熵」的演算機令物體以反向時間移動，即是說人可以用演算機反向移動到一個時間點，再在那個時間點進入演算機，就能以順時和過去的世界移動。而在「過去的世界」中，也能和過去的自己互相影響。未來的主角（Protagonist）為了拯救重傷的Kat，逆轉回到過去的Oslo機場的「自由港」找到另一部演算機，令在逆轉過程中完成康復的Kat再次變回順時狀態。在護送Kat的過程中，主角和過去的自己發生了打鬥，而這場打鬥主角早已在過去經歷過一次。那麼既然過去的自己早已見證了未來自己所做的舉動，那無論我們此刻選擇任何行動，其實早已在過去發生，那就符合決定論（determinism）所指宇宙的每個狀態都被前一刻的狀態所決定[2]，就如天能中的主角的劇本已定，不管重來少次，結局也是一樣。

在哲學中決定論指的是︰

主張所有事件（event）的發生都是被決定的。在這裡，一件事情是被決定的（determined）的意思是說，存在有一些條件，如果這些條件都被滿足，那麼，那件事情就必定會發生。[3]

回到問題「如果未來早已命定，那我們到底在爭取甚麼?」其實主角在電影中的行動中已經展示了答案，雖然或許知道結果早已注定，但各人也是依照自己的信念作出行動，不論是主角﹑Sator﹑Neil﹑Kat還是未來世界的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並不是知道有機會成功才行動，而是因著信念，就算時光重來，結果他們也會選擇一樣的行動，最終的結果也會一樣。他們不止是在按自己的信念行動，更是有種不得不為的感覺。

與現實世界不同的是，天能中的未來發生在過去，電影中的一切都是可以預測的，失去了不可預測性（unpredictability）和隨機性（randomness），所有人彷彿失去了自由意志，甚至連信念本身也是在可以計算的一環中，那就很容易產生一種想法：明明知道會失敗，那還倒不如放棄。電影中說到無知是我們的優勢（Ignorance is our ammunition），Neil早已知道了未來他會發生的事，但選擇了沒有和主角說清楚，擔心說了未來就會改變，而結尾主角也沒有和Neil說他故事將會被一顆子彈終結。這種無知甚至可以體現在擁有更高科技的未來人身上，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殺了祖父未來會否仍存在，但只能盲目地相信尚有一線生機。但現實世界的事難道就真的是不可預測嗎？會不會在未來出現一部能運算出未來所以可能性的機器，抑或這部機器並不存在，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呢？幸運的是這些未知，帶給了我們一絲能改變現況的希望，而這一聲希望當中自然亦是包含了按照信念而不得不為的無奈。

參考資料

[1]立場新聞: 【時間旅行】改變歷史拯救失敗的人生？哲學家：回到過去不可能啦！, 作者:陳培興:

https://www.thestandnews.com/philosophy/%E6%99%82%E9%96%93%E6%97%85%E8%A1%8C-%E6%94%B9%E8%AE%8A%E6%AD%B7%E5%8F%B2%E6%8B%AF%E6%95%91%E5%A4%B1%E6%95%97%E7%9A%84%E4%BA%BA%E7%94%9F-%E5%93%B2%E5%AD%B8%E5%AE%B6-%E5%9B%9E%E5%88%B0%E9%81%8E%E5%8E%BB%E4%B8%8D%E5%8F%AF%E8%83%BD%E5%95%A6/

[2]自由意志:抽象問題與務實說明朱家安, 作者: 朱家安:

https://www.kobo.com/tw/zh/ebook/8I4JGZHi-TmPVqAilb4MZQ

[3]哲學哲學雞蛋糕:決定論（determinism）, 作者: 朱家安:

https://phiphicake.blogspot.com/2009/07/determinism.html

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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